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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音
发布日期:2025-09-23    来源:珠江网    浏览:4831

在这萧瑟的深秋,故乡一位长辈突然辞世,我回了两趟老家去凭吊。平日里都不曾回去,细算来竟有多年未踏足故土。

  父亲早年迁居城中,故乡便成了心中一幅缄默的地图。若非红白事,竟找不出回村的理由。村口遇着几位与父亲年纪相仿的老人,他们眯着眼打量我,皱纹里藏着的都是岁月。有人终是认出我:“这不是某某家的二娃?上次见你还穿着校服,如今也到中年了,我们也都成老人了。”语气里带着无限的感慨。

   一位大娘拉住我的手,手掌粗粝如树皮:“你爸现在享福了,你们姊妹俩有出息。哪像我,黄土埋到脖子还在奔波。”她笑着,眼里却泛着浑浊的光。这话像把钥匙,开启了我记忆的闸门。

  二十多年前的村庄还是黄土路,晴天风刮来尘灰弥漫,雨天路上成沼泽,瓦房稀疏如老人残缺的牙。我和姐姐每晚在昏暗的灯光下写作业,窗外蛐蛐声一片,父亲总用说教的语气告诉我们:“好好读书,知识可以改变命运,以后有个工作自己不辛苦。”

  如今村村通的水泥路平坦宽阔,小洋楼鳞次栉比。乡亲们围坐闲谈,话题早已从“谁家收了几担稻谷”变成“谁家孩子考了个编制内”。这种变迁静默却有力,像春雨渗入土地,不知不觉间改换了山河的容颜。

  我沿着记忆中的小路行走,竟需要看到一路口才能认出到自家老屋的路。村里那条曾经咆哮的山河,如今温顺地卧在石砌河道里,两岸是平坦的水泥路。记得每年雨季,我们赤脚蹚过激流,书包顶在头上,冰凉的河水漫过膝盖。如今石桥拱起,溪水只能温柔地拍打桥墩,再不能肆意闯入河道旁的村民家,制造水漫金山寺的事件。那时家中被水淹的村民,家里的盆和小件物品都是漂着的,大水退去后,家中地上却是一层淤泥。

  时间是个猝不及防的东西,让我惊奇的是遇见儿时玩伴,彼此都认不出对方。曾经的玩伴小贵子,他成家早,抱着刚牙牙学语的孙儿笑着说:“我当爷爷了。”眼角漾开的皱纹里,忽然跳出那个和我一起在半山腰的饮水池塘里捉摸别人家放生的鱼去山里烤吃、去山里捡菌子、摘野果的少年影子。我们站在桥头寒暄了几句后便相对无言。

  暮色渐暗时,白事道场的唢呐声穿透炊烟响彻整个村庄。哀婉的调子里,我忽然明白,老屋会倾颓,道路会改道,河流会驯服,容颜会老去。唯有乡音如陈酿,愈久愈醇厚,唯有乡情最难忘,永远烙在灵魂最深处。

离乡时,车窗外的芦苇正迎风飘曳,那些认得或不认得的面孔在车窗外渐行渐远,模糊起来。我不知道下次归来是何年何月,但故乡这条连接邻里乡亲的纽带,终究从未真正剪断。它只是随着年岁增长,化作热血在无声地奔流。

通讯员:张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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